米老鼠 ——谨以此文,缅怀鸡友米老鼠
老朱是一个让大家相当怀念的鸡友。 我刚刚学养鸡的时候,打鸡是在河沙坝打的。那时,打土杂杂鸡特别多,很多是在场坝赶集的时候,直接看老百姓笼子里的鸡,买了就拿来打的。那个时候,打的钱不多,几十百把。下10块5块,也算大了。老朱是下10块5块的人。但他不同于别人,他总是看稳了准了,10块打5块的放,很少摸黑彩。打土鸡,放到这样的彩,以大放小,很少翻盘,基本是稳赢了的彩。我见老朱都是赢的多。有时候也输得惨,他放过100块打10块,最后快赢了的那只,自己跑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最后快赢了自己却跑了的那只,是一只纯土鸡,看样子很有样子,而且赢过几场,是老战犯了;而以抗打来赢的那只,不是纯土鸡,是用陈大冠踩了已经杂过陈大冠品质的黑脚土杂母鸡出的土杂杂鸡,虽然第一次出战,而且也没有专门校过,但鸡的品质比较好,鸡主又有很好的养功,鸡是很难打走的。很多人不了解那鸡,所以都吃了大亏。老朱也吃了大亏了。输100,对于别人也许没有什么,但对于老朱来说,是很大的一笔钱了。即便就是我,那时月工资也才不到200元,也是很大的。我只是偶尔打5元10元。刚好,老朱那100元打10元,就是放给我的。而那天,老朱放得多了点,所以输了200元。他一个个拿钱给他们,到我的时候,只拿了50元,说没有钱了,下周还。我相信他。只是,后面打鸡的时候,他没有钱放彩了,在一边看,直到天黑散场才回家。 老朱是单身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。我认识他的时候,他已经大约40岁左右的人了。 他的老家在县城郊外西面的掌排村,与我老家脚雄村隔山对望着。从县城西门街过去,顺西门街那条小溪往里走大约500米,再爬坡走羊肠小道,大约半小时到寨里。他住的那个掌排村,整个寨子基本都姓朱,只杂几户外姓。大家都叫他老朱,但更多的斗鸡朋友都叫他米老鼠。 那个时候还没有动画片米老鼠这样的电视呢。他的形象,看上去与米老鼠没有什么相像的,当时叫老鼠就叫老鼠,没有谁叫老鼠是米老鼠的,有了米老鼠的动画片以后才叫的米老鼠。但当时,大家就叫他米老鼠了。他长得最像的,就像是2001年李亚鹏版《笑傲江湖》“桃谷六仙”中的影视演员巨兴茂演的桃实仙了。由于一辈子没有成家,没有谁管他,日子也是过得紧,打工一天过一天。他那头发,看上去很少剪过,长长的,而且像鸡窝一样乱蓬蓬的,偶尔还粘着几根细稻草;他的脸看上去也很少洗,黑黝黝汗腻腻的;很浓的眉毛,挺高的鼻梁,两片很厚的嘴唇上也留着长而黑得有些乱乱的大写的八字胡,两颗大门牙爆一点儿,挤出那张大嘴外来,讲起话来漏着风,牙齿牙龈上常常粘着些丁点的辣子面;衣服呢,也总是一身灰色衣服,打一些补巴,油腻腻的,靠近他,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,就是冬天了,穿的也很单薄,特别是在冬天,河边的风像沙子一样刮着人的脸,而每每这个时候,老朱就冷得发颤,但他也不断的放彩接彩。即便穷,即便单身,老朱从没有赖过谁的钱,他要是放高了彩,输得惨了,从不偷不抢,他就会又去打工,找钱还你,有时候从家里扛着一个白布袋抗着米拿来卖也还账,也许,这才是大家叫他米老鼠的主要原因。但不论以什么方式还账,老朱一定要还,所以老朱也很赢得大家的尊重。 我父亲在我打小的时候就教育我,不要叫别人的绰号,我就从没有叫过,包括大家都叫老朱是米老鼠,而我一直叫他老朱。我想我父亲是对的,对任何人,都要敬重,人一辈子,一些人过得好一些,一些人过得苦一些,但每个人从生到死,最终的结果都一样,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。 有好几年,我到乡镇工作去了,就没有时间再玩斗鸡,所以也再没去斗鸡场。偶尔回来城里,也偶尔遇上老朱,抗着一袋米来卖,相互的问候一下。他什么都没有改变,改变的,只是越发的老了。 前几天,和几个斗鸡朋友吃饭,我突然想到了老朱,说很久没有见了,是不是死了。朋友说,早死好些年了,他死之前,帮人上房盖瓦,跌下房来,断了腿了。他死的时候,没有谁知道,有房族兄弟感觉到好几天没有见他出门了,去他家看看,人都死好些天了。 听朋友这么说,虽然我和老朱没有什么很多的交流,也不算什么朋友,但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。 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,一些流星很亮、很辉煌,一些又很灰很暗淡。老朱,我们的米老鼠,像流星一样,不是很亮、很辉煌划过了他人生的那个天空,最后落下去了。 米老鼠这样,谁又不是这样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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