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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贵州草民 于 2020-7-17 14:32 编辑
看着病床上痛苦不堪的丈夫,月娟心如刀割,“要不叫聪儿回来?”
许志山望着忧心忡忡的妻子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“他老子不会这么不济,至少能挺到明年,年底再说吧。”
“让聪儿多陪陪你不好吗?”
“我何偿不想你们都在我身边,可我现在更放心不下的是我走后聪儿能不能撑起这个家,那样我走的不安心啊。”
“你尽管放心吧,聪儿心地善良,聪明上进,不会比你差。”
“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,聪儿单纯,世事险恶,深恐他难以应对呢。”
月娟这么些年与丈夫一道为生活打拼,深知世事艰难,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女生活一帆风顺,甚至想把自己千辛万苦获得的生存技能转授儿女,少摔跤少走弯路,但似乎这不可能,要不也不会有富不过三代之说。
虽然夫妻俩说不得是豪门显贵,可也富甲一方,是地方上的经济能人,创办的公司关乎上千员工的生计,所以对儿子的教育问题夫妻格外上心。夫妻没什么文化,却供儿子上最好的学校,中学便送到美国念书,希望将来儿子接掌好家业。
只是天不由人算,儿子硕士期间许志山腹部疼痛,到医院检查已是肝癌中晚期,以前腹部也是经常不适,想自己年轻力壮的,认为是酒喝多的缘故,根本没往癌症上面想。
得知丈夫患的是肝癌,还是中晚期,月娟刹时感到天眩地晃,日月无光,这个比自己小差不多二十岁的男人,风华正茂,体壮如牛,却已进入生命的倒计时,让自己如何能够接受。许志山倒很坦然,说人命天定,虽然自己生命已进入倒计时,但足可安排好身后事,与那些横死的相比,要知足了。
许志山叫月娟接手公司的事,许聪硕士毕业即回不再读博。这叫学业优秀的许聪大惑不解,原来父亲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读个博士,投入世界一流经济学家门下,现在经济学泰斗杨森已答应收他为弟子,父亲却叫自己马上回国。
回国又不让他进公司管理公司事务,而是给他三十万让他去凭祥斗鸡圈练练手,什么时候正正当当赢三十万或者输光三十万再回来。父亲对他说:我们不担心你掌握的专业知识,可社会是复杂的,许多技能老师和书本无法传授于你,得你在生活中摸索总结。爸和你妈没什么文化,但在斗鸡圈学到了生存技能,有了这些技能,才打拼下这份家业,所以你也得具备这些技能,我们才放心把家业传给你。
听到父亲煞有其事地说,许聪百思不得其解,自幼自己就与父亲驯鸡打鸡,好象父亲也不把赢输放心上,就象溜狗逗鸟,只是个人爱好,现在怎么把打鸡家业扯到一起了。母亲劝他:你就按你父亲说的做呗,怎么说父母都是从那儿起家的,你过去看看游历一番也好。
虽然月娟从未违拗过老公,可让没有社会阅历的儿子孤身一人去那鱼龙混杂的地方,月娟仍是忧心忡忡。“你担心也没用,这就是生活,社会本来就是个大染缸,与其怕这怕那,还不如指点他如何从容应对,如何才能做到出淤污泥而不染。”
“你说得倒轻巧,一想到那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,我就不寒而栗。”
“所以聪儿更应该去那地方啊,站着从那地方杀出来的才称得上强者,才能肩负起家族的使命。”
这就是男儿啊,生下来就注定要打拼一生的。
月娟出生在从江一偏僻的山村,是家中老大,下面还有四个弟妹,长年的劳累,父母的身体都不好,作为长女,挑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,为了弟弟妹妹,拒绝多门好亲事。
弟弟妹妹也争气,读书考学跳出了农门,而自己变成了三十多岁的老姑娘。在农村,老姑娘在家是受人指指点点的,月娟个性要强,不想委屈自己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,又不想父母被村上人指责,孤身一人来省城贵阳讨生活。
月娟自幼便替父母弟弟妹妹缝缝补补衣服,女工活不错,在商场旁边租了个摊位替人缝补。偶尔有人抱斗鸡来要接翅膀,这些人舍得花钱,接个鸡的翅膀给十元,那时二十多元都可买个土鸡了,所以月娟接斗鸡的翅膀很细致,接好的翅膀既牢固又美观,找她给斗鸡接翅膀的人越来越多,成了她的主要收入。后来月娟干脆跟这些人来到斗场,专门替鸡手接斗鸡的翅膀。在这男人的世界,作为女性的月娟分外惹人注目。
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便是十一二岁的许志山。贵阳郊区的许志山,上有兄姐,下有弟弟妹妹,排行老四,家庭贫困,父母做些小买卖。许志山自小就有生意头脑,从斗场收败鸡往饭店送,每鸡赚三五元,饭店定要的鸡送到便杀的,许志山便把鸡翅硬毛剪下送给月娟,月娟见他人长的清秀为人乖巧,很喜欢他,不时给他些零花钱,两人姐弟相称。
除了转售鸡给饭店,许志山还上山捉蚂蚱给鸡手喂鸡,也得些钱。十三四岁,跟人去工地做小工,拌好浆无事看师傅砌砖,一看这么容易,也拿起砖刀跟着砌,师傅一看,嘿,这小子真神了,行墙砌砖无师自通,角扎的正而实,直接转为师傅,另请泥水小工。
手上的活钱多了,许志山学着在斗场喊彩收彩,但输多赢少。月娟看着输钱落陌的许志山:“何必呢,这么辛苦赚来的钱往斗场送。”
“姐你不知道,斗彩时我整个身上的血都是沸腾的,总是感觉胜利在望。”
“赌钱不都一样,总感觉自己会赢,才会疯狂下注。”
“和赌钱完全不一样,押注自己喜欢的斗鸡,就感觉自己与那斗鸡一同在拼杀,即使败了,输了,也是尽力了,内心是充实的。赌徒内心是空虚的,因为他们的希望寄托在运气上。”
“内心充实了,两手却空空,还不得继续干活挣钱。”
“对,这就是动力,为了斗鸡,我还得多多的挣钱。”看着许志山稚嫩的脸上阳光灿烂,生活纵然千般艰难,这位少年仍能笑着面对,融化了月娟内心的那块坚冰,对于平凡的你我,为了心中那份挚爱,全力以赴,无怨无悔,不也是一种幸福吗?
为了赚钱斗鸡,许志山掘出所有赚钱的潜力,学会编罩鸡的竹罩,焊斗鸡钢筋跑笼,钉斗鸡晚上栖箱,房屋粉刷,水电安装。。。。。。仍是输多赢少,月娟替他算了笔帐,这样输下去,不出二三年,就会输掉娶个媳妇的钱。“别人斗鸡的年限比你年龄都大,你经验没别人足怎么跟人斗?”月娟以姐姐的身份劝他罢手。
“经验都是战斗中得来的,不斗当然不会输,但也得不到那宝贵的经验啊。”许志山知道月娟是为了他好。就象她说的那样,如果自己不斗鸡,生活要比现在好得多,不至于象现在这样两手空空,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。斗鸡让自己着魔一样,为了斗鸡,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是劲力十足的,没有了斗鸡,不知自己会变得多么颓废,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。
那天月娟替满脸横肉的陆老板接了四个鸡的翅膀,陆老板没给她钱,有些顾客讲吉利,斗鸡前不出财,斗后才结接翅膀的钱,可月娟总感觉姓陆的想赖账。果然,斗毕姓陆的结好彩提着鸡袋就走。“老板,你鸡接翅膀的钱还没给呢。”“接的什么鸡巴翅膀,害老子输钱。”陆老板头也不回想溜。
许志山奔过去扯住陆老板的衣领,“是你找人家替你接翅膀,本来接好就该付钱,现在你赖账,你还是不是男人?”
“她是你什么人?你松不松手?”陆老板耍横。
“她是我姐,怎么啦?”许志山不松手。
“什么狗屁姐,你松不松手!?”
“你一个大男人,欺负一个女孩,羞不羞啊。”
许志山一句话,惹得哄堂大笑。作为家中长女,父母一直把月娟当作男孩用,套犁耕田,拉车上坡月娟都拿得下,关键月娟也不把自己当女孩,剪男孩短发,常年牛仔服,长的又高大魁梧,现在许志山口中崩出个女孩,怎不惹众人发笑,月娟羞赧低下了头。
陆老板恼羞成怒,转身挥拳头向许志山头部猛击,许志山毫不怯弱,低头撞陆老板的腹,众人看不下去了,纷纷指责陆老板欺负女人小孩,陆老板见犯了众恕,只得给钱悻悻离去。
月娟用药酒擦拭许志山伤肿的眼角,“你看你,不就几十元嘛,这么不要命。”
“姐,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,是敢不敢悍卫自己权益的问题,对方比你强大欺负你,你就俯耳乞怜,你会自己都瞧不上自己,别人更不会正眼瞧你。”
月娟想不到许志山小小年纪,对生活领悟这么透彻,而原来自己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待。看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生活逼着年仅十五六岁许志山进入男人世界。
“山弟,你想过不想过今后做什么?”月娟问。
“赚钱斗鸡呗,还能有什么?”
“你就不想过从凭祥买鸡回来卖?”
“可我相鸡水平不行啊,再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。”
“在这儿你一场鸡几十上百的输,从凭祥买鸡回来卖要比你在这斗彩稳吧,这些年姐攒了三四千元,不如我们一起去凭祥做斗鸡生意吧。”
“姐是想雇我去凭祥做斗鸡生意?”
“什么雇不雇的,我们是姐弟,我们合伙去凭祥做斗鸡生意,利润均分。”
这有什么不好的,许志山早就想去凭祥了,只是拿不出钱。现在好运天降,激动的许志山搂着月娟情不自禁亲了一口。
温唇落到月娟的臉颊,月娟一下就化了,三十多年来,这可是第一个男孩的吻落在自己的脸上。许志山的吻完全是无意之举,现在他喋喋不休谋划他们在凭祥的雄伟宏图了,月娟看着他,眼里流露的却是柔情蜜意。
月娟虽然觉得自己不该对眼前这个小男孩动情,俩人年龄悬殊太大了,这样未免惊世骇俗。但许志山为了自己毫不畏惧扑向牛高马大的陆老板,那一刻,许志山就走进了她的心,这是个为了保护她连命都敢舍弃的男孩,而那热吻,就象火苗,燃起了心中的情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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