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斗鸡人物春秋) 麻老五
片冠在我们地方,叫大冠。 我那只嫩大冠,是麻老五打出名的。一个月胜了八彩,你还别不信。 那是1992年,我特别喜欢养大冠,对鸠鸠不屑一顾。我的大冠种鸡,是我堂弟的满舅从贵阳一名家手里给我带来的,那时那只大冠种鸡150元,是我半个月的工资。我不喜欢拿大冠踩大冠,我拿大冠踩鸠鸠母鸡,我认为,那样出来的大冠虽然少,但品质高。我的鸠鸠母鸡也是县里当时几个出名的人物养的好血统,价格比别人拿的都要高些。我知道出鸡一年一鸡的道理,所以养好母鸡,出的价格我舍得。而往往一窝出的大冠也只三五只,出的鸠鸠,我基本拿到市场卖了换些钱,专留大冠自己养。 麻老五要的那只大冠,那窝只出两个,都是红鸡。有一只,8个月的时候,被一个月工资只有23元的乡村老医生到家三次求购,最后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,以90元卖给他,但听说拿到家一个星期就被一场鸡瘟疫瘟死掉了。很多年以后,我才知道,这个老人为失去这么一只大冠嚎啕大哭。而这位老人,就是现在我的老岳父。 另外一只大冠,在那年中秋节那天中午一点半左右吧,在县计生局工作的也特别喜欢养大冠的朋友老余,拿一只老拐大冠来我门口,说打打。记得这个时间,是因为当时学生还没有去上课,围起看。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校鸡,我说你的鸡是老拐,包包。他说,不包,我的鸡30分钟打走你的鸡,打不走你拿我的鸡过中秋。我心想,你的鸡30分钟打走我的鸡是不可能的,就答应打,也不喂水,放在球场边的草地上就打。放下地的时候,麻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一边观看。 我那大冠当时刚满11个月,从没有跳过一脚,那是第一次斗嘴。嘴和脚都太快啊,嘴到腿到,一腿连着一腿,根本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。别说我吹牛,15分钟准,对方掉头,成三角桩。 老余看肯定要输掉,请求我让他,给我25元,不拿他的鸡。我当时穷,25元也是看得很大的,就答应了老余(老余,要是你上网看见的话,应该还记得)。 老余走了,学生也上课去了。我的鸡根本找不到地方擦药(实际上我那时根本不懂得擦药)。麻老五跟着我到家门口。麻老五说,老坚,卖你这个大冠给我。我这窝剩这只,老公鸡死了,我想留做种,所以不想卖。 麻老五说,我今天跟你一起过中秋。我说,可以啊。我那时因为住在学校的操场食堂边,学生吃饭倒饭太多,除了养斗鸡,还养有一群土母鸡,土公鸡一律不养,朋友来,我都杀一只土鸡吃,在当时,虽然没有钱,但也算舍得的人,所以才结交了一些江湖朋友,得到大家崇敬。 可是麻老五却跑到街上,买了一只土母鸡来杀。他回来到的时候,我也杀好了母鸡,只好再杀一只。 我那个时候,才102斤的重量,但喝酒有些天不怕地不怕,你能喝多少我就喝多少,不醉,晚上照样备课,第二天照样上课,上起我的语文来,那是滔滔不绝。 在喝酒当中,还来了几个鸡友,也一起喝。麻老五看见这几个都是玩社会的,手里也有些钱,怕鸡被抢走,就一个劲说鸡卖给他。我当时的确因为想留下来做种,还是没有答应。 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。麻老五问我。我说,300。麻老五说,那就300。300元一只鸡,在当时我们这里,算天价了。人是人穷志短啊,一听到送到这个价格,我自然没有说的,卖给他了。人都是这样吧,无利不起早啊。 麻老五人个子不高,一米六几的个头,长相没有什么过人之处,国之脸,双眼皮。他特别的地方有两点,一个是长得特别黑,也许这与他的职业有关,他在公路段做养护工,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;一个是他年纪不怎么老,白头发却不少,白黑参半。打鸡的时候,特别舍得放彩,是一个能赢得起输得起的人物,令人尊敬。 鸡拿走第四天是赶集天,我因为上的语文课,下午没有课,所以我照常都要去看别人打鸡。那个时候,我不会打鸡,连怎么放彩都不知道,什么平打,什么10打5,一概未知。麻老五拿我这大冠打,对子也是一只大冠,却比我的高和老。那时候在河边打,不称重量,摸摸鸡,合适就配。因为是我的鸡,所以我凑30元彩。也是打这彩起,我才知道什么叫让成,什么叫勾彩。因为打10分钟,我的大冠已经放到10打1块了,麻老五叫我拿5块勾,一边赢25块。还不到30分钟,对方被就打跑了。 后来我再没有见打过,他们基本不在赶集天打,麻老五见人就挑战,除了第一战打大冠,剩下全部打鸠鸠。一个月打了8彩,都是快杀。后来因为肿脚,被城关一小的田老师100元收购了。我知道去买回来做种,也是软磨硬泡,就是泡不回来。 我的鸡从此一战成名。后来出的小鸡,养大的,都以高价卖出,其中几个朋友,我叫什么价,从不讨价还价,拿了就走。当然,我也不是乱喊价,适当即可。 再后来有好几年,我下乡任职去了,也就没有再去鸡场看鸡。当我回到县里工作,再去鸡场的时候(在一个朋友的楼顶做围子打),我再没有见到麻老五。我觉得奇怪,这号人物怎么就不来了呢。问一个朋友,他说,麻老五死好几年了。 我有些失落。我失去了一位好朋友。 现在,我还常常想起麻老五。想起他人黑,却一向乐观,什么时候脸上都挂有笑容,就是输了大钱也哈哈大笑;想起他的舍得,喜欢就要,不计较;想起他,成就了我的名声,也许,那只鸡放到别人手头,不会有一个月八胜的战绩,偏偏就在他手里,创造了奇迹。 那是他的奇迹,也是我的奇迹。 |